九重天上，三軍對峙，一場大戰一觸即發。

一天將騎在黑色的天馬上往前幾步，向著無淚、離夙喊話道：“大膽妖孽，還不快快退兵，靜夜珠已被玉皇大帝喚醒，爾等莫要自取其辱。”

昊淵騎在白色的天馬上，左側是離夙，右側是無淚。今日，妖魔二界應他號令，同時向九重天發兵。

“君上，不要同他們廢話，我們打過去，奪了神珠便是。”無淚躍躍欲試道。

昊淵環顧四周，搖了搖頭，一眾天兵天將中，唯見午玄神君和吉黃神君身披戰甲，此刻還遠不是大動幹戈的時機，“離夙，你帥軍去會會兩位戰神，點到為止，不要戀戰。”

“是。”

離夙率領一小部兵眾直撲向午玄神君，二人纏鬥了一陣難分高下，兩部兵眾各有損傷，吉黃神君剛想加入，離夙卻率軍匆匆折返。午玄神君和吉黃神君率軍追來，被昊淵所做的結界擋住，無法靠近。

“我們走。”昊淵一拉韁繩，便要離開。

“君上，這是為何？”無淚不解地問道。

“火候不到是打不起來的，如今靜夜珠重煥光彩，玉帝必是想得了神珠之力，兵不血刃的解決掉我們幾人，妖魔二界群龍無首，到時還不是任他宰割。”

無淚細想之下，點了點頭，“有道理，君上可有對策？”

“每日都這般不痛不癢的來一下，以玉帝的脾氣，要不了幾天就會將玄天神君調來，那個時候，才是妖魔二界與這些所謂的仙家正道一決高下的最好時機。”昊淵看看無淚，又看看離夙，“你們回去做好準備，據我估計，最多也就三五日，玉帝的氣量比你們想象的小得多。”

“請君上放心，西蠻已做好萬全的準備，只待君上一聲令下，必與天族拼個你死我活。”離夙正色道。

“冥山亦萬事皆備，請君上放心。”

“好，我要離開幾日，你們輪流去九重天挑釁，記住，只是挑釁，不要動真格。”

“是。” “是。”

蓬萊仙島

一雙白凈纖長的手，握著鋤頭，小心翼翼的替新培育的金絲牡丹松土，花叢間隱約可見花蕊，要不了多久，當是能看到金絲牡丹的芳姿了。

“我不是說過，晌午之前誰也別來打擾嗎？！”坤若神君很有些不悅的站起身，回過頭去想要看看是哪個不知輕重的小仙婢，看到花圃邊站著的人時，卻是楞住了。他溫和的笑著，那笑容，與他第一次在南晉見到他時，並無二致，恍惚間，似乎聽他喚了他一聲，青衣，手裏的鋤頭“啪”一聲落到地上，壓去半株牡丹。

昊淵看他額頭微有些冒汗，想不到鋤草這種事，他都會親歷親為，該是有多愛花啊？！“冒昧來訪，還請神君不要見怪。”

坤若勉強回過神來，彎腰拾起鋤頭，“君上……怎麽有空來此？”

“實不相瞞，我今日來是有事相求。”

坤若拿著鋤頭，走出花圃，“殿裏坐吧。”

二人在正殿裏坐定，小仙婢來上了茶、布了點心，昊淵四下看了看，都說坤若神君是個雅趣之人，果然不假。

“君上，有何要事？”坤若極力想要穩住心緒，他從沒想過，他會來。

“聽聞……神君爻卦的本事堪稱一絕，今日，想請神君為我爻一卦。”

坤若搖了搖頭，“君上難道沒有聽說嗎？我封卦已久，今日你怕是白跑一趟。”

昊淵淡淡一笑，“難道……神君不想知道，你在南晉遇到的上官將軍，究竟是哪一個上官將軍嗎？”

坤若強自鎮定的心緒終是抵不過這致命的一問。一直以來，他都認定在南晉遇到的上官良勳是早已歸於混沌的昊天，可自從知道昊天還有一個弟弟，而且這個弟弟久居凡世，他莫名的就很憧憬，希望他心裏的上官良勳依然活著。雖然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，但他若是真的還活著，真是上蒼莫大的恩賜。

“如何？用一卦換一個真相，神君覺得值不值？”

“君上此舉……不覺卑鄙嗎？”坤若的語氣有些顫抖，他的弱點世人皆知，但能拿捏到如此狠絕的，也就只有昊淵了。

他笑，看著坤若慢悠悠道：“荷葉羅裙一色裁，芙蓉向臉兩邊開。亂入池中看不見，聞歌始覺有人來。*”

“住口！你……”坤若一下子站起來，臉色慘白，嘴唇都有些發抖，“別說了……別說了……”急喘著氣，努力平覆此刻的情緒，“換，請君上稍等片刻。”

“不急。”

坤若走出正殿，昊淵看著他的背影，不住嘆氣，可惜了這樣一個翩翩美少年，也可惜了一眾愛慕這個美少年的姑娘們。坤若再回到正殿，已是三盞茶之後了，“君上請隨我去書房吧。”

昊淵跟著他，他的步伐有些沈重，待他知道了真相，會不會更沈重？世外桃源一般的蓬萊，會不會從此慢慢變得荒蕪蒼涼？

二人在書桌前面對面的坐定，坤若從袖筒中掏出一個錦囊，顏色陳舊，看著是有些年頭的東西，他拿起錦囊抖了抖，三枚銅錢落在桌上，“君上請摒棄雜念，細想心中的疑問，擲卦。”坤若臉上沒有血色，伸手做了個“請”的手勢。

“六爻……只能看出是與不是的結論？”

“是的，請君上將疑問想的盡量簡單一些，越簡單，卦象越準。”

昊淵點了點頭，拿起桌上的銅錢，默默擲出。

坤若看了一眼，“再擲。”

昊淵一一拿起銅錢，又擲了一次。

“再擲。”

……

等擲了六次以後，坤若才開始排卦，昊淵看他原本就沒什麽血色的臉更顯蒼白，“我只想知道，在或不在？”

他問的竟是佛天塔？！少澤帝君怕是仍在清漪妙境，現在想通知元戎帝君也來不及了，他要佛天塔做什麽？！坤若擡頭看了眼昊淵，“依卦象看，君上要問的，有五成幾率。”

“五成？”昊淵淡淡重覆，“難道你認識的上官良勳是一個匹夫將軍？對敵情毫無把握便貿然登門？”昊淵神色一凜，接著道：“我已拜訪過很多人，佛天塔如果不在你這裏，我真是想不出，少澤還能將它交托給誰，你說是不是？青衣。”

坤若的臉頓時僵住，看他的眼神也覆雜起來，難道，他是上官良勳？！

昊淵從袖筒中拿住一本手劄，晃了晃，“這是……昊天的手劄，之前住在昊天殿的時候，無意間翻到的，有些事，我也是剛剛才曉得。”比如青衣對上官良勳的執念，“要嗎？”

坤若輕哼了一聲道：“君上未免太小看我了，無論如何，我都不負天道正義。”

昊淵哈哈大笑起來，“大義？好啊，我倒要看看，你在蓬萊修行這麽些年，究竟參透了多少天道正義。”一甩手，將手劄從窗戶拋了出去，連帶被他拋出去的，竟還有一把琴，是昊天鐘愛的那把獨幽。手劄落在琴上的霎那，琴被點燃了，火苗一下子躥起來。

坤若幾乎是同一時間從窗戶飛撲了出去，卻是連靠近都不能，別說滅火了，幾次想要強行救琴，都被火舌舔傷。

“別白費力氣了，那是我淬煉了多年的離火，要不了一盞茶的功夫，獨幽便會化為灰燼，如此一來，神君離天道正義倒是更近了一步，往事不必再執念。”

坤若死死咬住嘴唇，往事若真的可以不再執念，他還是他嗎？他可以忘了過去，忘了現在，甚至忘了將來，唯一不能忘的，便是昊天，“佛天塔，埋在後花園蘭圃裏。”

離火散盡，獨幽“啪”的一聲落到地上，驚得坤若一陣心痛，手劄已經被燒得有些零落，彎腰將獨幽拾起，小心翼翼地捧著，心裏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楚襲來。昊淵，果然不是良勳。他念念不忘的上官良勳，真的，已經不在了。

九重天外，三界軍隊打得不可開交，各有死傷，不時有人從雲端落下。昊淵到的時候，妖族大軍在離夙的帶領下同巽地神君和午玄神君所領軍隊糾纏著；魔族大軍正與天族主力械鬥，玄天神君以一敵三，與魔族三位護法打得險象環生，真真是女中豪傑。

昊淵騎馬停在遠處看了半天，沒人註意到他。不過，四位戰神已聚齊，就連元戎帝君都來了，實在是不可多得的機會，一夾馬腹，朝著眾人飛奔而去，待到近處猛地發力，一陣刺耳的聲音破空而出，眾人不得不扔掉兵器，緊緊捂住耳朵。

之前，青孜誤打誤撞也參透了九天魔音第六式，屍音遍野。只是她的修為不能同昊淵相提並論，因此她是用喊的，即便那樣也已通達四方了；而昊淵，是用周身強大的真氣引起共振，殺傷力要比青孜的大了太多，有些天兵的眼睛、鼻子甚至都流血了。

踏雪雙刺迎面而來，昊淵靈活的躲開，破空之音消失。

“昊淵！你想幹什麽！”元戎接住旋回的踏雪，怒道。

“我在勸架，帝君難道沒發現，這會兒已經休戰了嗎？”

妖魔二族的大軍趁著這個當口，紛紛回撤，無淚、九戰和離夙圍攏到昊淵身邊，“多謝君上出手相助。”

“怎麽打起來了？我不是說過，不要動手嗎？”昊淵有些惱，多虧他回來的及時，妖魔二族若是被重創，要如何引出四位戰神？！

“君上，今日我們中了玄天神君的計，被圍攻了。”無淚憤憤地回道。

“哼，倘若不是貪功冒進，怎會中計，你一個大混沌時期的長老，見識難道還不如一個年輕姑娘嗎？”昊淵四下看了看，“靈翼呢？你不會讓他去盜靜夜珠了吧？！”

無淚沒有接話，眼神躲閃，一看就是心虛之態。

“當年你們幾個護法若能有西蠻一半的沈穩，冥山又何至於一敗塗地。”昊淵看著無淚，有些恨鐵不成鋼，“你可以有想法，也可以有欲望，但不能沒規矩，要想與天族對抗，沒有規矩便不成方圓。”

無淚臉色鐵青，反駁道：“當年的個中內情，知道的人少之又少，道聽途說之言不當信。”

昊淵陰惻惻地笑了，“無淚，你真是不見黃河心不死。”

“昊……淵！趁著天界其他仙山大派尚未卷入，本君勸你趁早收手，隨本君一道回五神山吧。”

昊淵冷笑了幾聲，“元戎，五神山是我該去的地方嗎？那是昊天生活的地方，我一丁點兒都不稀罕，你若是知情識趣，就讓四位戰神交出天地玄黃四柱，我尚可留你三分薄面。”

“哼，你當天地玄黃四柱是什麽東西？”吉黃神君向他稟告此事的時候，他還將信將疑，此刻聽昊淵如此傲慢的索要四神柱，元戎有些怒不可遏。

“當然，我並沒打算白拿，這樣吧，用佛天塔同帝君交換，帝君意下如何？”一邊說，一邊淡定的從袖筒中取出佛天塔托於掌中。

在場眾人皆是一驚，佛天塔是神祗，是天界眾人的信仰。塔頂的寶珠之內還封印著仙籍。若是佛天塔被毀，仙籍泯滅，天界勢必大亂。

“昊淵，你當真是回來覆仇的嗎？”元戎有些氣急敗壞，卻又無可奈何，“你這般禍亂天界的原因究竟是什麽？”

昊淵長長地籲了口氣，“如果我說，我只是想回到當初生活的地方，你信嗎？”

*註：摘自唐王昌齡《采蓮曲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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